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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公常對我說:"你是喝黃浦江水長大的上海妹(廣東人的習慣用語),能過五關,斬六將,到我身邊來,我是又老又病又沒有錢,你是到我這里跳火炕來了。
是"火炕"嗎?
這里燃燒著的是一團熾熱的火種,一位年過八十,"生命不息,戰斗不止"(魯迅語)的熊熊烈火始終在老人的胸中燃燒著。
這把火,通過刊物《新音樂》的秘密傳閱,曾經燒向當時處于日偽統治時期的淪陷區的上海,那些來自延安,來自抗戰區的革命歌曲,點燃了人們的希望,看到了未來的曙光,我在這本刊物上,看到了李凌的名字,給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抗戰勝利后,我在我家附近的作家書屋和生活書店,買到了李凌的著作,我的鋼琴老師介紹我到中華星期音樂院去就讀,但很可惜,就讀不久,終因我肺病的病變而輟學,我未能見到李凌校長,后來知道,他已撤退去了香港。
解放后,在我婚后的家庭里,常有音樂界的朋友和我愛人一起談工作,當大家談到李凌同志時,都異口同聲親熱地稱他為李大哥。當談起由北京發起的對李頭哥不公正的長期批判時,大家紛紛私下地懷著無限的擔憂說:"李大哥遭難了……",一種嘆惜,一種憤懣,一種欲語不能暢的感情,散漫在我家的小客廳里,李大哥在新音樂運動中所灑下的火種,誰又能忘得了?
我最愛讀登載在人民日報上李大哥的文章,短小精悍、思想銳利、落筆輕快,是如此地打動了我的心。行文絕不說教,卻能把讀者引向極具高度思想性,高度藝術性的音樂鑒賞力的提高上面來。它不是抗戰時期沖鋒陷陣的烈火,卻猶如冬日里在室內燃燒的爐火,那點點火苗,滲暖了廣大讀者的心,讓大家懂得了音樂的生命力和他的價值所在應該是什么!
大概是1962年的秋天,我愛人告訴我:"李大哥要來上海開會,他進住錦江飯店,第二天夜里就住我家。然后,按次輪班分五夜,各到老戰友家去住宿,去敘談,直到最后回北京的前晚,再回錦江飯店。那夜,他倆促膝談心直到深夜三點多鐘,我靜坐一旁,仔細觀察大家敬重、愛戴的李大哥,一件舊西服,里面穿的不是襯衫,而是一件舊睡衣,他說他去參加開會,去會友,就是這身打扮。好??!我們的李大哥,火一樣投入工作的李大哥、奮不顧"身",要的就是工作效率,李大哥,我們敬崇你。
十四年前,當我愛人病故后,我沒有絲毫再婚的念頭,我自小多病多災和同樣也是多病多難的愛人共同生活了三十五年,我也疲乏了,多么渴望一個人安安靜靜度我的晚年。
93年夏天,李大哥托人打聽到我還是寡居單身,他悄悄和我通信來往有半年多之久。
94年元宵節,我來到北京,李大哥要我每隔一天到團結湖他家向他"匯報"我的思想動態。我家兄弟姐妹多,我是排行第六的小妹。兄姐們、老朋友們、小輩們,大家出于對我的關懷,擔心再婚后是否有利我的老年生活?眾議紛紛,似乎是阻力大于助力。
"跳火坑"一說,由此而來。
這那里是"跳火坑"。
和李大哥作伴已近十年了,小輩們習慣于喊他為公公,喊我為婆婆。這十年,是我向公公學習的十年,豐收的十年。十年中,他因病住醫院十多次,在疾病的煎熬中,始終沒有停下手中筆,直到最后一次住院的前夕,還在家中半夜的燈光下看稿,對稿,他的回憶錄《跋涉人生》初稿已基本完成,他的勞累,每每令我心疼,更多的是敬崇。
他在人生道路上,艱苦跋涉,而對種種險風惡浪,始終樂觀,開朗,寬容,真誠。他心地善良,他非常純潔,他對人生站得高,看得透,看得很遠很遠……,他的一顆赤熱之心,火一般地熾烈。
你們聽到嗎!我家的好公公,大家的李大哥、李老在他生命垂危的病房中、在昏迷的囈語中,反復大聲疾呼:"……你仿要團結!要把工作做好!……"
公公的生命之火雖然己經燃盡,但他偉大的人品、藝品,是我中華民族不朽的精神財富,他無愧于他勞累的一生,他永遠不會離開我們,他的精神永留人間。
我為公公的精神感召而來。
公公的遠走,我是又悲又壯,他的硬骨頭精神,他的生命之火,永運會在我心中燃燒。我一定要以我的垂暮之舞,繼承他的遺志,把他來不及做完的工作,盡力去做好它。
親愛的公公,安息吧。
附:
陳志音同志:
送上文稿,也許太長,寫得匆忙,文字表達力差,希望你邦我修改、刪改都行。
附上照片,其中一張是去年秋天,在農展館參觀樂器展覽會時所攝,公公左手握小本子,右手握筆,他說我是老記者,我來展銷會采訪,我要寫一篇文章……,你看他笑得多么燦爛,滿臉陽光,我也笑得開心。
如果稿擠,用不上的活,我把這張照片送給你留個紀念,如果用上了,也不必寄回。
祝
偏安!
汪里汶 2003.11.19